冬（1/2）

冬

70

当晚，江厦就被送回了家。

江淮远的手机一直在响，在客厅说很多话，江厦坐在书桌前，一直看着江倾刻的笔筒，一切都听不真切。

江倾瞳孔里的火光不断浮现在脑海里，一遍一遍的张口说：“我们就分开吧。”

突如其来，但又觉得积压已久。

江厦说不出这种滋味，不知道该干什么，不知道要怎么办。

钟淇和江淮远在外面也说了很久的话，最后来敲江厦的门：“小厦，我们聊聊吧。”

“不了吧，”他抓住门把手，声音里带着抖，“先不说了。”

钟淇拽他的胳膊：“小厦，爸爸妈妈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
江厦擡了擡胳膊，往屋子里退，身影被门挡住：“我想一个人待一会。”

钟淇看着关起来的卧室门，关门的声响虽然不大，但叩进了她心里。

江淮远上前搂住她肩膀，也是叹了口气一般出声：“都静一静，明天再说。”

江厦没有等到“明天再说”，天还没亮，他坐了最早一班大巴车，站在江倾家的院子外面。

不知道江倾醒没醒，低低的乐声还在，但是后院没有坐着的人。

他想起了那个夏天，江倾苍白的坐着，单薄病态，那时候都比现在有生气。

江厦想再说点什么，但绞尽脑汁想了一夜，也没有什么好说的。

前一天情绪上头说的话，多少是冲动，多少是基于事实，江厦也都明白，江倾真要出国，再回来的几率肯定不大。

人死如灯灭，卢安浩也说得对。

出去了变化会更加大，不是这里有个男朋友就能改变的。

那不出国其实也可以……但江倾的现状，这么待着，任哪个旁人看了都觉得挺不甘心的。

起点不一样，从高处落下，不代表就要一直在低处游荡，不然这个人，也不会在路都走不了的时候，还想买学习资料。

他该沿着以前的路去走的，一直以来，在这里，他很格格不入。

江厦一直不理解，钟淇为什么要这样，当早上换鞋，走出家门那一瞬间，他好像明白了，现在的自己，确实还不够。

应变风险的能力、对一些事情的处理、还有做出除了学习以外的决定，都欠缺。

他现在认识的东西，江倾很小的时候就接触过了，他们相差的，不仅仅是年岁。

想到雾色散去，院子里传出轻微的响动，江厦看到院子里走出两个陌生人，是来吊唁的亲戚，也看见卢安浩走到院子里浇花。

“吓我一跳，”卢安浩轻声咳了一下，问，“找江倾？”

江厦在篱笆后面站直了身子。

“等等吧，”拿着水壶的人叹气，“他刚睡下，熬了一晚上。”

江厦心口泛着的酸气激热了眼睛，卢安浩握着水壶看他，最后吐了口气，声音轻到两人能听清的程度：“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想得太严重了，现在想什么都抓住，恰恰什么都会丢失。”

“不是他想严重了，”江厦默了默，看着卢安浩的眼睛，“是他身上的事太多了。”

卢安浩的手腕抖了抖，好像不想再开口了，闷着头浇花。

江厦看他浇了会，打算回学校。

他给江倾发完信息，就坐车去动车站，刚坐车上，钟淇的电话就打了进来。

“小厦，你去哪了？”她的语气有点急切。

江厦揉揉眉心：“我先回学校了。”

“你回学校？”钟淇吃惊，“小厦，你和爸爸妈妈聊一下行不行？对小倾来讲……”

“他离开是最好的选择，”江厦握了握拳，“我知道，我都知道，但是这个最好的选择，都是你们在做，确实没有在意他的意愿，我昨天也是，是我的问题。”

“小厦你不要……”

他说完，也不等钟淇还说什么，挂断了。

寝室里很寂静，还有那天离开的黑沉感，江厦才感觉胃里涌出一股恶心，鼻翼边，潮湿的香灰，和清晨的雾霭混杂，让他直接在洗手台前干呕起来。

他都觉得灵堂前的气味闻着难受，江倾是怎么跪了那么久的？

一想到江倾，最清晰的争吵刻在脑海，胃部又忍不住紧缩起来。

手边被放了一杯水，江厦看见王林君的时候也是一愣。

“他回去拿东西了，”身边的人低了低头，“我过几天回去。”

江厦没心情去思考他和黄子旌的事，含了口水，艰难往下咽，只能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“你男朋友，”王林君犹豫了片刻，问，“是江倾吗？”

江厦疑惑的看着他。

“那天你看的卷子，”男生不好意思的撇开脸，“我不是故意的，以前借过江倾的考试卷，笔迹和解题步骤、习惯，和他的一样。”

阳台上的人安静了一会，江厦按着手指骨节，声音闷：“嗯。”

王林君：“江倾，应该认识我，卷子我是当面借的。”

江厦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，某次下课，教室吵闹，走廊喧嚣，江倾被人叫展露出笑脸，会毫不犹豫的借出卷子，顶多问一句眼前人的姓名。

那时候的人，一定比现在活泼很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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